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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危情[全本]-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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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将进酒拳打脚踢索批文唇枪舌剑

何可待带着阿四与另一个侍从进入地平线饭店,乘电梯来到焦东方办公室外
面的走廊上。

卫士刘思德伸手拦阻说:“你们不能进去!”

阿四一拳朝刘思德脸上击去。

刘思德躲过后飞起一脚,踢中阿四的小腹。

另一个人拦腰抱住刘思德,阿四照着刘思德的胸部一阵乱拳。

刘思德被打进了门内,躺倒在按莉的身旁。

沙莉惊慌地拿起电话要报警,被阿四按住手。

何可待进了里屋焦东方的办公室。

焦东方的前额贴着纱布,那是焦鹏远留给他的纪念。他把老板椅转了半圈,
面对着何可待。

“你怎么进来的?”

何可待点燃一支烟。

“你一想就明白。杨可完了,朱妮远在天边,你身旁就剩了一个废物刘思德,
我什么时候想进来,随我的便。”

焦东方镇静下来,指着老板台前另一把转椅说:“可待,请坐。你找我有什
么事?”

何可待把皮包放在老板台上,从里面拿东西,焦东方以为他要掏枪。

“你要干什么?别胡来厂

“你以为我要抄家伙吗?你错了,杀鸡焉用牛刀。公安局的枪正等你呢,还
用我费事。”

何可待从皮包里掏出一瓶二锅头,放在桌子上,从茶几上拿过两个玻璃杯,
用牙咬下酒瓶的铁皮盖,在两个杯子里倒满了酒。

焦东方被搞得莫名其妙,呆呆地看着。

何可待把一杯酒推到焦东方面前,他拿起另一杯。

“东方,我们朋友一场,今天特来给你送行。”

“送行?我最近不出去呀!”

何可待放下酒杯,哈哈大笑,笑得焦东方心里发毛。

“哈哈哈哈!你要出远门,你自己还不知道?东方,照咱们老祖宗规矩,即
将赴刑场的人有权利喝一大碗白酒。我怕来晚了,见不到你,就提前给你送行来
了。”

焦东方压抑住心头怒火,冷笑说:“嗅,你是来吓唬我的,你也不看看我是
谁?你以为还是咱们小时候玩捉特务哪!”

“吓唬你?我敢说,公安局加上反贪局,你的材料有一尺厚了!李浩义被捕,
郝相寿出逃,沈石又被捕,三个人都是你爸爸肚子里的蛔虫,你老爸说得清吗?
不错,我爸可能也有问题,但我爸的问题说到底,也是你爸的问题!不过,咱俩
有一点不一样,我爸反正死了,是好是坏他是不知道,至少他摆脱了活着让人家
押上审判台的耻辱。你就不一样了,你爸还在台上,他得活着让人家把他撤职,
搞不好还要法办!这种打击,你当儿子的不好受吧?不好受,你也得受。我受过
的,你要受,我没受过的,你也得受!你老爸一塌架,你还有什么戏?你的问题,
我就不说了,枪毙十回有富余。你放心,我一条也没点你,用不着我点。不过,
陈虎是个一流的侦查员,他一定会把你查个底儿掉!你小子最缺德的是偷偷把我
爸和宋慧慧的事儿给录下来,仅仅这样也就罢了;你为了转移视线,竟然把录像
带公布于众,逼死了宋慧慧,让我爸爸当众出丑。就冲这一点,我何可待和你不
共戴天。”

何可待冲到焦东方的面前,朝着他的脸就是重重一拳。

焦东方被打歪了脸,转椅也差点倾倒,何可待冲上去抓住焦东方的领带。

“刚才这一拳,是我替我爸爸打你。这一拳,我要替宋慧慧打你。”

又是一拳击在焦东方的鼻梁上,他的鼻孔和嘴角往外流血。

焦东方的脑袋无力地靠在沙发转椅的高靠背上。

何可待拿起酒杯,朝着焦东主受伤的脸泼去。

“喝你最后一碗酒吧!”

何可待说完大步离开,带着外屋的阿四和另外一个人扬长而去。

里屋,焦东方抹干脸上仍在流淌的二锅头,举起双拳咆哮。

“何可待,我要杀死你!”

焦东方满脸伤痕,戴着墨镜,与田聪颖在湖畔散步。

田聪颖挽着焦东方的胳膊,“东方,你和人家打架了。”

“没有,我是练习一种能力。”

“什么能力?”

“忍受,我锻炼自己对痛苦的承受力。日本有一种人,叫忍者。以后我需要
的就是这种能力了。小颖,我给你带来了一样东西。”

田聪颖感到不祥之兆,“快说呀,你到底出了什么事?看你忧心忡忡的样子。”

焦东方从皮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

“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入学手续,全办好了,这是你的护照和签证,还有机
票。对不起,我没给你买回程的机票,你去,就不要再回来了。”

“你赶我走?”

“这是我们说好的。”

“你来美国看我。”

焦东方轻松地说:“今生怕没有这种可能了,我会在梦中去看你,看你学习
得怎么样。”

田聪颖贴在焦东方怀里,深情地说:“不,我不走,我不离开你。”

焦东方摸摸她的秀发,“你一定要走,你怀着我们的孩子,他将来会在美国
出生,但不要告诉他谁是他的父亲。”

田聪颖猛地抬起头,“我当然要告诉他,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还不如不出生。
你为什么这样说?”

“我的孩子有出生的权利。小颖,这是我对你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请求,你
一定要答应我,你让他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读博士、读博士后,做一个有
成就的人。你和孩子的生活费,教育费,我都在瑞士银行给你存好了,到时候我
把户头告诉你。你答应我,现在就答应我。”

田聪颖涌出了泪水,“嗯,我答应依。”

“你发誓。”

田聪颖惊恐的目光顿失神采,“发誓?”

焦东方紧紧抓住田聪颖的双肩,“对,发誓。”

田聪颖悲恸地哭喊:“如果我不把咱们的孩子抚养成人,天杀了我!”

田聪颖泪如雨下。

焦东方紧紧抱住田聪颖。

“谢谢。”

三辆警车在凌晨三点驶出检察院大门。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和车辆。

三辆警车疾速行驶。

车停在小区某幢楼前,四名警察下车,迅速进入楼道。来到马忠良家门前。

“开*开门!公安局执行公务,开门!”

马忠良的妻子打开房门,多少天来梦中出现的景象呈现在眼前,但这回不是
梦,四名警察站在门前。

马忠良穿上衣服,被戴上手铐。

她反手叉腰挡住警察。

“你们凭什么半夜抓人!我到焦书记那控告你们!”

两名警察押马忠良下楼。

马忠良被推进警车。迅速驶离。车后马忠良的妻子哭天抢地叫喊:“我告你
们去。”

马忠良坐到沈石曾经坐过的凳子上,从戴上手铐那一刻起他就崩溃了,但仍
心存侥幸。

陈虎、周森林主审,焦小玉当记录员,作笔录。

陈虎像不认识似的发问:“你的姓名?”

“马忠良。”

“年龄?”

“四十八岁。”

“民族?”

“汉族。”

“政治面目。”

“党员。”

“职务?”

“财政局长。”

“你知道为什么带你上这里来,坐在那把凳子上吗?”

“我知道,我玩忽职守,是渎职罪,我因管理不严,忘记了一个亿的资金往
来,现在已经追回来,但我愿意接受党纪国法的处分。”

“马忠良,正如你精通财政数字一样,我精通犯人避重就轻的心理活动。在
你这是第一次玩这种花样,在我则是百看不厌了。你现在的这一个亿根本不是当
初非法挪用的那一个亿,那一个亿还冻结在冯文菊的账号里。我说得够清楚吧?
别指望谁会出面保你,只有坦白交待才能救你自己。你也知道,李浩义。沈石都
被正式逮捕,他们一开始也像你一样避重就轻,最终还是坦白交待了。你要让我
继续查下去,对你不太有利呀!”

马忠良一下就被镇住了。

他避开陈虎的视线,慢慢低下了头,开始交待……

一九九四年圣诞夜。

地平线饭店的圣诞之夜灯火辉煌,大堂四角四棵巨大的圣诞树上彩光闪烁,
枝条上悬挂着糖果、圣诞卡、儿童玩具。

中外宾客一千多人在大厅、中餐厅、西餐厅、卡拉OK厅、酒吧间穿梭往来,
参加各种娱乐活动。圣诞老人给孩子们分发礼物,侍者托着银盘从这群人走到那
群人中,任客人从托盘里取酒和甜点。

市委市政府的头面人物和一些大公司的老总及部委的来宾聚集在大宴会厅,
参加抽奖活动。凡是持金色请柬进入宴会厅的客人,都能得到奖品,奖品中有五
十台二十九时画王、五十部音响、五十部照相机、五十部全自动洗衣机,价值在
三千元至一万元之间。每个宾客中奖的机会不是靠幸运,而是来自他们的级别和
他们在焦东方眼睛里的重要性,尽管标志公正的玻璃箱摆在主席台上,但主持人
宋慧慧完全遵照焦东方交给她的名单公布中奖结果。名单上没有名字,是所发请
柬的号码,这些号码后面是不同级别的干部。

焦东方在小舞台上找到宋慧慧。

“慧慧,抽奖的号码都安排好了?”

“按照你的名单,把中奖号码都分配好了。”

“千万别出差错。谁中什么奖是按级别定的。”

“保证出不了破绽。”

“公证员怎么还不来?”

“你请了公证员?”

“当然要请,有公证员公证,才能体现出公平、公开、公正的游戏规则。”

“那咱们的猫儿腻就露馅儿了。”

“我早把他们打点好了。不然能叫公正?公证个屁!”

一男一女两名公证员进来,焦东方冲他们招手。

“焦总,我们来了。”

焦东方绷着脸说:“你们俩要和宋小姐配合得天衣无缝。”

“放心吧。这个我们懂。”

焦东方调整了一下小舞台上的麦克风。“诸位女士们、先生们,圣诞抽奖晚
会现在开始。”

台下一阵掌声。

“为了体现抽奖活动公平、公开、公正,今天特意请来两名公证人,现场进
行公证。请,宋小姐。”

宋慧慧与两名小姐随意从透明玻璃箱里取出一张请柬后,对着麦克风微笑着
宣布:“1054号,祝贺您中奖,奖品是Th十九时画王一台!请您保存好您手中的
副卷,兑奖时留下地址,圣诞老人会把礼品送到您的家里广

台下宾客响起一片掌声。

宋慧慧又抽出一张,“0816号,祝贺您中奖,奖品是二十九时画王一台!”

抽奖继续下去,气氛越来越热烈。

马忠良和何启章坐在宴会厅一角的方桌前喝着洋酒,满面春风的焦东方从人
群中走过来,马忠良赶紧站起来。

“焦总,请坐。每人都有奖品,这得多大开支,今天你这圣诞老人是大大亏
了一笔呀!”

“亏了,我们还可以赚回来嘛!对不对,马财神,我正要求你呢!”

焦东方掏出一张介绍信,交给何启章。

“何叔叔,这事你能不能办?南方一家投资公司正在集资,回报从百分之三
十五到百分之六十,咱们没外人,李浩义做了两次,每次都拿了回报。这家投资
公司的后台很硬,我调查过,这是真的。出示这张介绍信的是一家大公司,想从
咱们市拆借一部分资金去冯文菊手里。何叔叔,你看行吗?”

“他要拆借多少?”

“五千万人民币。”

“这么多。”

“是多了点,你看行吗?马局长手里不是还有一个亿计划外资金没派上用场
吗7 ‘

何启章为难地说:“是有一个亿,但那是你爸爸用来修建公路的钱,我也不
能擅自挪用呀。五千万,不经你爸爸批准,我不能乱动。要不,你跟你爸爸说说?”

“我说没用。你是分管财政的副市长,一言九鼎。我建议你这么说,五千万
拆借给我的朋友,干脆您把一个亿都拿出来,另外五千万我们去投资。反正两个
月回报三千五百万。我那个朋友说了,他只要五千万的百分之十,也就是五百万,
但愿意开出收到百分之三十五回报的票据,把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五给我们,不要
任何票据。我看这件事很值得去做!”

台上,宋慧慧主持抽奖,宣读抽奖的声音和掌声一直持续。

马忠良一言不发,他静静听着,他知道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份量。

何启章点上一支烟说:“这是好事,冯艾菊我也听说过。但前车之鉴也不能
忘,沈太福非法集资的下场应该引起我们的警惕,别偷鸡不成反赔一把米。”

“这个你放心,找我拆借五千万的朋友,就是冯艾菊的后台之一,他的利益
也在其中,他绝不会骗我。他能一分不投,借五千万,两个月后净挣五百万,他
很知足。”

“好吧,你爸跟李浩义、郝相寿,还有你千伯伯坐在那头。你拿着信去找他,
先跟你爸吹吹风,就说你跟我和马局长商量过了,我们认为可行。他要同意,我
就过去再和你爸商量。总而言之,必须拿到你爸爸的批条。”

焦东方站起来,朝另一边走去。

马忠良看见焦东方与焦鹏远走到一个角落说了什么。

马忠良担心地说:“何市长,从我这里拿走一个亿容易,要是套死了,哭也
哭不出来。你和焦书记要是不签字,我可不敢拿出来一个亿。”

焦鹏远独自走到何启章身边。

马忠良和何启章两个人站起来让座。

焦鹏远把儿子交给他的带红头公司名称的介绍信放在桌子上说:“启章,这
事你看行吗?”

何启章掂量着词儿。

“大主意您拿,我不过是您的账房先生,既然拆借五千万的是东方的朋友,
又是冯艾菊公司的支持和操作者之一,我看问题不大。忠良手里倒是暂时闲置一
个亿,要真是两个月连本带利收回来,倒不会影响公路施工。你知道,我的权限
是两千万,超过两千万就是我签,忠良也不会给我钱。您得批示才行。”

焦鹏远掏出钢笔,拧开笔帽,但笔尖在纸面上停住了。

“启章,有一句话我要先告诉你,两个月后,你至少要把一个亿给我拿回来,
不能耽误公路施工。你有这个把握吗?”

何启章点点头。

“那好,我签字。”

焦鹏远在介绍信上签上几个字。

请启章同志酌情办理。

焦鹏远

1994.12.25

何启章收好批条说:“谢谢。”

小舞台上。宋慧慧抬起双手说:“圣诞抽奖活动全部结束,谢谢。下面请公
证员宣布公证结果。”

男公证员站起来说:“根据现场监督,我宣布,本次抽奖活动公平、公开、
公正,有效。公证员:王大力、萧海。”

马忠良求救的目光看着陈虎说:“陈处长,一个亿的挪用,是焦书记和何市
长批准的呀。我……我只是个账房先生!

突然,马忠良口吐白沫,摔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陈虎离座,摸住马忠良的脉搏。

“快去叫医生。”

以前,焦鹏远对他管辖的城市特有主人的感觉,仿佛这座著名大都市是他的
私家庭院,他对一草一木都感到亲切。

何启章事件发生后他方寸大乱,随着事件朝对他不利的方向发展,他觉得这
座名城也变得生疏了,仿佛处处有陷阱。宋慧慧死后一周的晚上,他不知是想找
回他的城市,还是想找回慧慧的亡灵,独自漫步在僻静的街道。

他的身后跟着两名便衣警卫和两部缓缓行驶的轿车。

焦鹏远止步,回头不满地说:“你们能不能不跟着我,像影子似的。”

“对不起,焦书记,保卫您的安全是我们的职责。”

“能出什么事,小题大作。我就不能像普通老百姓出来还通弯儿?”

“那…我们离您远点。”

“哎,一百米之外。别让我听见你们的脚步声。”

焦鹏远往前走。

立交桥下,卖夜宵的几个摊子还挺红火,几个出租司机和夜班工人吃小吃,
旁边停着两辆出租车。

焦鹏远走过去,坐在条凳上。像和老朋友拉家常似的和才二十多岁的摊主聊
起来。

“老板,生意怎么样呀?”

“凑和。”

“馄饨干净吗?”

“还成。”

“你的碗怎么消毒呀?”

“涮涮就得了呗,真讲究的人也不上咱这儿吃来,是不是您哪。”

“那来一碗。”

出租司机冲焦鹏远笑着打个招呼:“这就对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师傅是开出租的司机?”

“您想打的?”

“有了立交桥,开车方便多了吧?”

“那是,你还别说,老市长还真给老百姓办了几件实事。”

焦鹏远故作糊涂地说:“老市长是谁呀?”

“焦鹏远,原来的市长,现在是市委书记。连他你都不知道?”

“我听说修立交桥的钱,是焦书记挪用上缴中央财政的钱修的,这是个大错
误哟。”

出租司机吐了口唾沫,“你还真门儿清。上头的事儿咱老百姓也管不着,想
管谁又听你的!左不过是他们是怎么说咱们怎么听着呗。焦书记修了这么多立交
桥,确实方便多了,原来老塞车。”

焦鹏远深有感触地说:“谢谢你了,司机师傅。”

焦鹏远放下十块钱说:“老板,馄饨钱,不用找了。”

焦鹏远离开,往回走。出租司机的闲聊给了他很大的安慰。

摊主瞅着焦鹏远的背影说:“只付钱,不吃馄饨,要是碰几个这样的主儿,
我就发了。”

路灯把焦鹏远的影子拉得很长。

两辆车开到焦鹏远身边停下。焦鹏远上了第一辆车,沉默不语。

司机谨慎地问:“焦书记,咱们上哪儿?”

“前边,往前开。”

“前边什么地方?”

焦鹏远冷冷地说:“开车。”

车到了桥下。司机减速,不知该往什么方向拐,也不敢问。

“左拐,遇到第三个十字路口右拐,走八百米后左拐,五百米右拐,就到了。”

“焦书记,拐来拐去,那是什么地方?”

焦鹏远沉默不语。街灯把他的脸照得时明时暗。

两辆车驶进悄无一人的胡同,司机靠着焦鹏远指路将停在一座门前,原来是
派出所,门相上亮着一盏红灯。

焦鹏远下车,深情地打量派出所的建筑。

门前很静,随行人员不解其意,也不敢问。

焦鹏远进了派出所。

一民奋坐在办公桌后面,他很疲倦,头发花白,看上去已到快退休的年龄。

一个二十来岁的惯偷站在桌前垂手不语。

民警叼着一根烟,吸了一口说:“靠墙根,蹲着。”

惯偷到墙根蹲好。

“我没功夫老搭理你。你在这儿交待,咱们在这儿解决。你再跟我玩死鱼不
张嘴,立马送你去看守所。”

焦鹏远进来,看了一眼警察审小偷的阵势,悄声问:“老同志,唐所长在吗?”

民警正眼不看焦鹏远。

“刚出去。”

“一会儿回来吗?”

民警这才回头看了焦鹏远一眼,原来是个不起眼的老头。

“我怎么知道。”

“我在外屋等他一会儿行吗?”

“你有什么事?”

“看看,老朋友。”

民警挥手说:“你跟所长套什么瓷?有事那你就等,回来不回来没准。晦,
别乱动东西呀!”

“谢谢。”

焦鹏远在外屋长条椅上坐下,打量这间老房子。

“那五百块钱,是不是你偷的?”

“你再问一万遍,不是我还是不是我,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再损,也不至于
偷下岗女工的钱。”

民警拧灭烟头说:“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只好送你了。”

小偷突然跃起,扑到桌前,拿起茶杯,猛击自己的前额。

民警大声喊:“你干什么!”

焦鹏远闻声进来,只见小偷血流满面。他忙说:“快包扎。”

民警与焦鹏远找到纱布给小偷包扎伤口。

小偷不服地嘟哝:“把我挤兑得没处走。”

民警拍着桌子,“你用自杀吓唬我?这种事我见过多了。”

小偷突然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是谁偷的。”

“谁?”

“你不能去抓他。”

“你还管起警察来了。”

“他妈病得躺在床上起不来,又没钱看病,才去偷的。你们抓了他,她妈非
死在床上。”

民曾嗯了一声:“到底是谁?”

“水车胡同八号的小秀子。”

焦鹏远掏出烟给了小偷一支。

小偷接过烟,“谢谢,大伯。”

焦鹏远拍了拍警察肩膀说:“来。”

警察随焦鹏远到了外屋,焦鹏远把里屋的门关严。温和地问:“你怎么处理
呀?”

“抓人起赃呗,你管这事干吗?”

“人一抓,他妈死在床上,这不给政府增加困难吗,你去照顾犯人家属?”

民警瞪起了眼睛。“你是干什么的,上这儿指手画脚?”

“提个建议总还允许吧。”

唐所长进来,见到焦书记他吃了一惊。

“焦书记,您怎么上这儿来了?”

“懊,看看你们。”

民警诧异地打量老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焦书记?

唐所长意识到可能是发生了误会,解释说:“你不认识焦书记?一九四九年,
咱们的第一任派出所所长啊。”

焦鹏远打量着四周说:“这院子,能保存到今天,也真不容易。老房子,拆
得差不多了。上这儿来,像看见老朋友似的。”

“焦书记,快请坐。”

焦鹏远的目光转向警察。

“那个小偷,是不是先不要抓了,给母亲买药去偷钱,也算是个孝子。你抓
了他,闹不好家破人亡。屋里那个,对朋友挺仗义,又没犯案,让他回去吧。”

小偷猛地拉门出来,跪在焦鹏远面前,哭天抢地说:“焦书记,您救了人命
啦,您真是清官啊!”

焦鹏远把小偷拉起来,“起来,起来,你去劝你那个朋友,到派出所投案自
首,可以从轻处理嘛。”

“我明天一早就把秀子给您领来。”

民警捅捅小偷,“还不回家。”

小偷冲他们—一点头哈腰说:“今天我算开一回眼,我谢啦。”

小偷抹着泪离开。

警察整整衣冠向焦鹏远敬个礼。

“对不起,焦书记,我没认出您来,谁能想到您这个大首长半夜三更上我们
这个小派出所来呢。”

焦鹏远握住警察的手,“老同志,辛苦了,快退休了吧?”

民警尴尬地笑笑,不知说什么好。

唐所长笑着说:“他呀,他才三十出头。”

焦鹏远长叹一声说:“唉,基层干部没白天没黑夜,太辛苦了。我跟市财政
打个招呼,给你们改善改善。”

“焦书记,到我的屋里歇会儿,比这条件稍好点。”

焦鹏远摆摆手,“不了,你们忙你们的事,要是不打扰,你们让我一个人在
这里联会儿。”

唐所长与民警不知所措地悄悄退出。

焦鹏远的警卫、司机和唐所长、干警在院子当中悄悄地抽烟、聊天。他们没
有一个人能弄明白眼前发生的事,焦书记今天夜里是怎么了?

焦鹏远歪在长椅上睡着了。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睡个安稳觉。

同一个夜晚,也许是差不多同一时辰,焦鹏远的侄女焦小玉在夜审后趴在桌
子上睡着了。

陈虎轻轻地给她披上衣服,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五点。

他出了预审室的房门,去医院秘密病房向方浩汇报。

方浩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包西洋参冲剂,冲了一碗热水,端到眼睛布满红
丝的陈虎面前。

“你也补补气力吧。”

“没关系,还撑得住,方书记,你也一夜没睡?你这样住院,跟不住院也没
什么区别呀!”

陈虎把审讯记录摆到方浩的床上。

“这是昨天晚上,准确地说是今天凌晨审讯马忠良的记录,您先看看。”

方浩埋头看审讯记录。

他抬起头来,突然发现陈虎趴在床头柜上睡熟了,均匀地发出呼吸声。

他又专注地看审讯纪录,看完后烦躁地划火柴吸烟。

陈虎被擦火柴的声音惊醒。

“我睡着了吧。”

“你就是该好好休息一阵子,可惜我还不能放你的假。马忠良的这个交待非
常重要,一亿元的非法挪用,焦鹏远同志是批了条子的。但是搜查何启章的家里
和办公室的文件,并没有发现批条。批条会在马忠良手里吗?”

“有这种可能,由于他突然晕倒,我还没来得及问他。”

“找到这个批条,就能找出向焦东方拆借五千万的人,同时,也能搞清这里
面隐藏着的大大小小的交易,纵向搞透,横向摸清,全靠这张批条。这是一个重
要的物证,必须找到它。马忠良现在怎么样了?”

“他是由于神经高度紧张造成一时昏厥,现在已经没事了。”

“能继续审讯吗?”

“能。

“让马忠良多休息半天吧。你继续审讯时重点审问他与何启章在五月三日凌
晨谈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以及后一个亿的来源。”

“好吧,我现在就回去准备,卷宗我先带走了。”

陈虎收拾好审讯记录,放进皮包,走到门厅,方浩叫住了他。

“陈虎同志。”

“还有什么指示,方书记?”

“我很抱歉,你的待遇还不如马忠良,我连一个小时也没让你睡。”

陈虎一笑,出了秘密病房。

桌子上电话铃响起来,方浩接电话。

来电话的是方洁的秘书。

“我是方浩…。。焦书记找我?好,我这就过去。”

方浩放下电话,对刚进门来的夜班护士说:“对不起,今天我早走一会儿。”

女护士无可奈何地努努嘴唇,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方法走进焦鹏远的办公室。两个人看上去都疲倦。

焦鹏远没有像往常一样请方浩坐下。“方浩同志,你抓沈石,我不知道。昨
天晚上你又抓了马忠良,他老婆刚在我这里闹完,现在还在接待室里又哭又闹,
不知怎么收场。你为什么又不和我招呼一声呢?”

“焦书记,拘审马忠良是经上级有关部门批准的。”

焦鹏远“啪”地一拍桌子。

“上级!上级!我才是你的上级!既然马忠良已经把损失的一个亿,千方百
计找回来,就是以功补过嘛,为什么还要抓他?”

“他这一个亿有问题,并不是原来非法挪用的那一个亿。”

“笑话,追回款,倒成了问题!重要的是我们没有造成损失,有错误可以教
育嘛!你今天抓一个,明天又抓一个,抓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市委市政府的
正常工作怎么运转?广大干部的积极性还怎么保护?安定团结靠什么来保证?方
浩同志,打击面不要太宽啦!要给自己留点余地,不要搞文化大革命打击一大片
那一套嘛!”

“焦书记,反腐败是在严格的法制轨道上进行的,没有搞人人过关,也没有
搞群众运动,更不存在逼供信。拘留马忠良,是因为有充足的证据,他涉嫌参与
了一桩重大的非法集资案。我希望你能冷静地面对现实,我们都不希望干部犯错
误,更不希望他们犯罪。逮捕每一个干部,我都心疼,但罪犯必须受到惩罚,这
不会影响安定团结。如果我们一手软,一手硬,结果就是会出现何启章、李浩义、
郝相寿、沈石、孙奇、马忠良这样的干部。这个问题要引起我们的深思呀!”

焦鹏远把办公室的门推开说:“官话我不要听,你把这些道理讲给马忠良的
老婆听,别让她大吵大闹影响市委的工作!”

“好吧,我去。”

方浩离开办公室,门被焦鹏远使劲撞上。

焦鹏远冲着门叹气说:“唉,连小偷都知道给朋友分忧,你还是我一手提拔
上来的!”

马忠良被警察带进来,坐在方凳上。

周森林、陈虎主审,焦小玉笔录。

陈虎微微一笑,“马忠良,休息得怎么样?”

“睡不着。”

周森林站起来,走到小桌旁,冲了一杯牛奶,送到马忠良手里。

“都这样,先是心存侥幸,然后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把问题交待清楚了,
你自然也就放松。我问你,你这一亿是怎么补回来的?”

“是焦东方一手操办的,他对我说你收钱就是了,其它的事用不着你管,我
真的不清楚。”

“五月三号凌晨,你和谁接触过?”

“那天,大概是后半夜吧,何市长打电话,让我到他的办公室…,,

马忠良提着皮包,睡眼惺松地进了何启章的办公室,何启章没请马忠良坐,
劈头就是一句:“焦书记的批条的复印件,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这是命根子,我一直保管在家里的保险柜里。原件呢?”

“给我。原件在我这里。”

马忠良掏出一张纸交给何启章,他看了一眼,折叠好放进西装上衣口袋。

“你没有再复印留底吧?”

“没有,你不是不让我再复印吗?”

“嗯,很好。抽烟吧。”

何启章把一条中华烟扔给马忠良,马装进了皮包。

“何市长,你把焦书记的批条拿回去,要是有人查,我这里拿不出凭证,不
好交待呀!”

何启章冷冷地注视马忠良。

“放在你那里不安全,这件事要绝对保密。这一个亿是绝对套牢了,那父子
俩把这摊烂事甩给我们,让我们背黑锅,这是我俩活命的法宝。”

“是呀,何市长,咱们怎么办呢?我找过焦书记,也找过沈石,找过焦东方,
他们全让我找一个亿补上。我上哪儿去找一个亿呀!焦书记又说,耽误了公路施
工,拿我是问,急得我连死的心都有。”

“你能不能拆借一个亿来,救救燃眉之急?”

马忠良哭笑不得。

“我的何市长,我要能拆借一个亿,还发愁吗?”

何启章长叹一声:“唉,一着走错,全盘皆输。我当时就觉得集资的事干不
得,让焦东方死缠活缠,还是陷了过去。焦东方今天晚上十点多去电视台找我,
说冯艾菊的账号查封了。”

“那就糟了,这说明冯文菊犯了案,很快就会直到我们头上。再不想办法,
只有死路一条啦!”

“是呀,要不这么严重,我也不半夜三更把你从家里叫来了。我刚和焦书记
谈完话,瞧他的意思是想把责任扣到我头上。我现在的处境是潘金莲给武大郎服
毒,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反贪局和焦书记,两头都饶不了我。忠良,咱们成
了替罪羊啦!”

“那也得想个办法呀!”

桌子上电话铃响起来,何启章接过电话。

“我是何启章,哦,东方呀,有事吗?”

“何叔叔,我刚在电话里听我爸说了,你和他谈得不太愉快。你过饭店来吧,
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好的,我一会儿过去,再见。”

何启章放下电话。

“焦东方让我过去一趟,还是谈一个亿的事,我看你也去,你是怎么来的?”

“司机送我来的,车停在后门。”

何启章看看手表。

“你先回家,我们三点十分,在饭店大堂里见。”

周森林递给马忠良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他狠狠吸了一口,说:“我回到
家,喝了一碗银耳汤,三点十分到了地平线饭店大堂,等了五分钟,何市长就来
了。”

陈虎的态度像对待老朋友。

“老马,你给何启章的那张纸,是焦书记批条的原件还是复印件?”

“复印件,上面批示是‘请何启章同志酌情办理’和焦书记的签字,还有何
市长的批示,内容是”遵鹏远同志意见办,同意拆借出五千万‘,签名是何启章。


“你见过向你拆借款项的人吗?”

“没见过。实际上对方并没能提走钱,只是以对方的名义存入了冯艾菊的账
号,是何市长亲自办理的。对方答应只收五千万百分之十的回扣五百万,其余的
百分之二十五直接打到我们的账号上,但由对方开百分之三十五的收据。这样一
来,我们就有了账外的一大笔款吧。想得挺美,结果是大套牢,而对方一分钱也
没有损失。”

“你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吧?”

“知道,叫景晓田,他是焦东方的朋友,我从来没见过。”

“你没记错?”

“保证没记错。”

“你在地平线饭店见到何启章的时候,他穿的是什么上衣?”

“就是那件黑西服。”

“你接着说吧。”

在地平城饭店大堂,马忠良迎上何启章。

“何市长,你一点也没睡呀。”

“火烧眉毛,睡得着吗!走,我们上去,你不要多说,当个证人就行了。焦
东方太滑,我们不能不防。”

何启章空着手,没有带皮包。马忠良带着一个皮包。

他们乘电梯上楼,出电梯后进入走廊。

焦东方走下室内楼梯迎接。

“何市长,请进。马局长,你也来了,请。”

马忠良在焦东方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沙莉端过两杯牛奶。

“请用牛奶。”

“谢谢。”

焦东方也坐到另一个沙发上。沙莉退出办公室。

“马局长来了也好,大家一齐商量商量。何副市长,一个亿是拿不回来啦。
死马当活马医,我们想出一个妥善的善后办法,渡过这次危机。”

“东方,我是被你拖下了水,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你有什么应急措施吗?”

“马局长也不是外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当前最主要的是保住老爷
子,不能让他出半点闪失,这是我们根本利益的所在。责任吗,我不是政府干部,
也不好出面承担,承担了反而更麻烦。我的那位朋友,来头很大,最好也不要牵
涉在内,反正人家并没能拿走钱嘛,以后还用得着人家,伤了感情不好。何叔,
你就受一回委屈,把责任承担下来。只要老爷子不倒,下届市长的人选,是非你
莫属。疾风知劲草,患难见英雄,这回就看你的了。”

“你让我怎么承担责任呢?”

焦东方点燃一支烟,跷着二郎腿说:“很简单,一个亿的挪用是你没有向老
爷子汇报,自作主张。出发点当然是好的了,给财政创收嘛!”

“嗯,我可以这样说。”

“好!老爷子没有看错人,我服你啦。那你得把老爷子的批条交给我,留着
麻烦。”

何启章把批条从上衣口袋里取出。

“你要的是这个吗?”

焦东方迫不及待地伸过手,接过去看了看,不满地说:“是复印件?”

何启章抱歉地笑笑,“东方,原件我不能给你。但我保证,也绝不会拿出去,
这一点请你转告焦书记放心。如果上级来调查,我承担我擅自做主,承担全部责
任。这样,你满意吗?”

“既然依都承担了,又何必保留批条呢?”

“东方,我知道你肚子里装着一部《资治通鉴》,我呢,《二十五史》也翻
过一遍。远的不说,张学良保存蒋介石不许抵抗的手令,可谓用心良苦。要是将
来谁坏了良心,不兑现诺言,这批条也许还能派上用场。”

马忠良被双方斗智吓坏了,不敢说一句话。

焦东方指着何启章的鼻子叫道:“你把老爷子比喻成蒋介石?你好大胆子!
冲这一条,我就免了你的副市长!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马忠良哭丧着脸站起来说:“东方,别生气,何市长是说着玩的!不过比喻
是不恰当,太不恰当,简直就是不对!”

“我根本没有比喻的意思,所以也没有恰当不恰当的问题。只是谈个历史故
事而已。我倒是觉得你的话不够恰当,你能免得了我的副市长吗?你爸爸是市委
书记,但你不是市委书记,至少目前还不是。你说变脸就变脸,让我怎么信你?
我一再跟你说,一亿元的事责任由我承担,也不会拿出批条为我开脱,你还要我
怎么样?要是这样,我们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再见。”

何启章站起来就走,马忠良见事不好,夹起皮包跟着出去。

他们来到大堂,何启章余怒未息。

“何市长,你去哪儿,送你。”

“不用,你回家吧。我叫了一辆出租。”

“那我先走一步,你也别生气了,他还是个孩子。”

“我没事,你走吧。”

马忠良与何启章各自向自己的汽车走去。马忠良看着何启章上了出租,才钻
进他的车。

周森林见马忠良声音沙哑,给他削了一个苹果。

“老马,润润嗓子。”

马忠良接过苹果。

“这就是我和何市长一同去见焦东方的全部情况。他说让我去了当个证人,
看来对焦东方有防备。没想到我现在真成了证人。何市长后来上哪儿去,我就不
知道了。”

“我们知道。”

马忠良困惑地眨眼。

“你们知道?”

周森林又恢复了严肃神态说:“当然知道,你知道的,我们知道。你不知道
的,我们也知道,要是不知道,能请你坐到这里吗。你揭发别人的态度还算老实,
但你自己的问题只字没谈。我们掌握了你的全部材料,不点出来,是留给你一个
坦白的机会。下去吧,好好想想你的问题。”

黄昏在窗台上一间就不见了,办公室里黑了下来。方浩看看手表说:“老周,
我们听一遍录音,然后你带着陈虎和焦小玉吃饭去。”

焦小玉关切地说:“方书记,你该去医院了。”

方浩急忙摆手,“别提这个。”

焦小玉伸了一下舌头。

周森林低声说:“你再提什么医院,我要打手板啦,开始吧。”

陈虎按下微型录音机的播放键,审讯马忠良的录音带开始播出。

“马忠良,你给何启章的那张纸,是焦书记批条的原件还是复印件?”

“是复印件,上面批示是‘请何启章同志酌情办理’和焦书记的签名,还有
何市长的批示,内容是”遵鹏远同志意见办,同意拆借出五千万‘,签名是何启
章。“

陈虎关闭录音机。

方浩沉稳地说:“我们已经抓住了何启章死前的整个晚上的活动脉络,他就
是为一个亿被冻结在伤脑筋,马忠良的交待和沈石的交待可以互相印证。何启章、
马忠良、焦书记、焦东方四人在如何解决一个亿的善后方面产生了矛盾。焦东方
一心要想把焦书记洗个干净,逼着何启章交出焦书记的批条原件,但何启章只交
出了复印件。”

焦小玉咬咬嘴唇说:“何启章死后,焦东方继续寻找原件。郝相寿带我们去
搜查何启章的文件,说不定就有寻找批条的目的,但显然是没有找到。而进入何
启章家打开保险柜偷文件的人,如果像陶铁良判断的那样是杨可,那么肯定是受
焦东方指使,目的还是寻找焦书记的批条的原件。”

陈虎满意地点头说:“黎尚民副市长曾在何启章的别墅撞到从楼上下来的焦
东方,焦东方肯定也是去找批件,他怀疑何启章把批件藏在了别墅,结果没有找
到。”

方浩突然脑袋无力地沉落桌面。

焦小玉惊叫起来,“方书记!”
第二十八章逼住院巧妙在权保上级愚蠢丧生

方浩突然昏倒引起焦小玉的惊慌。周森林狠狠瞪她一眼。

“不许出声,小心泄密厂

焦小玉一门心思救人,央求说:“赶快送医院吧?”

周森林皱眉头说:“这样出去,全市委的人还不都知道了。你们俩先去医院。
让医生做好准备,注意,只住秘密病房,不能扩散消息。我过一会儿陪方书记过
去。”

焦小玉还不放心,想说什么,被陈虎拉出办公室。

周森林结方浩格人中穴与合谷穴。

方浩抬起头说:“没事了。”

“老方,一直到上车之前,你还要再撑会儿。跟没事一样。”

方浩硬撑着与周森林并肩走,他觉得脚下轻飘飘的,还要与打照面的干部点
头致意,装出很健康的样子。

一干部迎面走来,“方书记,有份急件给你。”

方浩笑着说:“请送到办公室去吧。不,不,我签收吧。”

方浩签字时手不住地哆嗦,周森林站在他身后,以便他能往后靠靠,支撑就
要倒下去的身体。

电梯内没有别人。

方浩无力地靠在周森林的肩头,额头冒出虚汗。

周森林给方法擦汗。

方浩喃喃地说:“…他生病…千万保密呀……不然,他们……要追宫……”

出了电梯,方浩又咬牙撑着,独自走下办公楼台阶。

周森林打开汽车门,方浩进入车内。

奥迪车驶出市委大门。

方浩的头无力地靠在周森林肩上。他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周森林安慰说:“老方,老方,千万挺住,我让车再快点,从医院后门进去。”

奥迪车驶入医院后门,由于陈虎与焦小玉已先期抵达进行了安排,在秘密病
房里,医生对方浩进行紧急处置。

周森林、陈虎、焦小玉神情焦急地在病房外等待。

第二天上午十点,在市委会议召开紧急会议。

林先汉、千钟、张广大、孔祥弟等十名干部陆续进入会议室,每个人的脸上
都毫无表情。

方法进入会议室,他面色苍白,一胜病害,但仍装出很健康的样子,与每个
人点头致意后坐下。

焦鹏远最后一个过来,在首席的位置上坐好。冲方浩侧过脸说:“老方,病
好了吗?”

方浩一怔,“我没病,只是有点头疼脑热。”

焦鹏远把目光转向与会者。

“今天的常委会只有一个议题,关于方法同志的身体健康。老方对党的事业
忠心耿耿,任劳任怨,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越是这样,我们越应该关心同志的身
体健康。老方啊,我不能不批评你几句哟,你患了那么严重的肾炎,甚至尿出血,
为什么要向组织隐瞒?你看你的脸色,眼皮全浮肿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好
的,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呀。你要是累倒了,我对中央也不好交待嘛……”

方法意识到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急忙说:“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
…”

焦鹏远不悦地说:“不要再隐瞒了。”

焦鹏远拿出诊断书晃了晃说:“这是医院的诊断书,你早该住院治疗。同志
们,我们要向老方学习啊,为了不影响工作,他白天上班,夜里到医院治疗。还
向组织封锁消息,在医院设立了秘密病房。要不是昨天晚上医院党委紧急给市委
打了报告,建议方法立即住院,我们大家都还蒙在鼓里呢。对一名部级干部的身
体负责就是对我们的事业负责。话又说回来,老方对组织隐瞒他患重病的实情,
是不对的,很不对。我提议,暂停方法所有的工作,立即住院治疗,组织专家会
诊。至于方浩分管的那摊子,临时由我先管起来。大家有什么意见?”

千钟深深佩服焦书记的韬略,装出受感动的样子说:“方书记就是活着的焦
裕禄呀!为我们树立了学习的榜样。焦书记的提议体现了对干部的关怀和组织原
则。我认为这样做很好。”

“大家要是没什么意见,就这样决定了。老方,走,我陪你立刻去医院,一
分钟也不能耽误。”

方法被迫住院的第二天上午,周森林被叫到焦鹏远办公室。

焦鹏远来回踱步,不满地指着坐在沙发上的周森林的鼻子说:

“老周老周,早有人对我说过你是阳奉阴违搞得好,你果然是这样。方法一
直有病,你知道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是你把他送医院去的,你会不知道?”

“我也是那时刚知道。”

“你去过他的秘密病房没有?”

“没去过。”

焦鹏远用铅笔敲着桌子。

“先不追究这事。我给你宣布一条纪律,以后再搞阳奉阴违,立刻撤你的职,
开除你的党籍。你立刻把方浩主持工作期间所有的调查案卷,送到我这里,少一
页,少一行字,我惟你是问!”

“还没来得及整理。”

“先送过来。想脱离党的领导办案?你吃了豹子胆了!你办谁的案?办到共
产党头上来了!”

“我回去就办。”

“还有,”焦鹏远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几张相片,摔到桌面上,“你还有更
严重的政治错误,甚至是组成反党团伙。这些你怎么解释?”

周森林惶恐地拿起照片看,是他和方浩、陈虎、中纪委和反贪总局的两位领
导,在军区招待所草坪上谈话的照片。他的心怦怦地乱跳,焦书记怎么会有秘密
办公室的照片?

“这…但是丁副局长找我们几个闲聊,没什么呀……”

周森林也觉得自己的解释软弱无力。

“胡聊?聊什么?聊怎么搞倒我焦鹏远吧。老周,就凭你们在军区招待所设
立秘密办公室这一条,我就能处理体!”

周森林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他不认为焦鹏远是在威胁,他面对的确实是一座
几乎不可能撼动的大山。他慢慢地说:“焦书记,我检查,认真地检查,我……”

焦鹏远的语气温和下来,他的思路很清晰,把周森林争取过来,再用周森林
的揭发材料当打击方浩的炮弹。

“老周,我知道你是糊里糊涂地上了人家的贼船。我们党,历来上贼船的干
部不少嘛,并没有都打倒。关键是你要下贼船,反戈一击嘛。你要是表现好,那
我今天对你的批评只当是朋友聊天,我就不把你的问题端出来,不作为问题在常
委会上提出。你的政治前途不会受到大的影响。但是,老周啊,你是让我寒心哪。
我对你一向是提拔、重用的。犯了错误没关系,改了就是好同志嘛。方浩的问题,
在性质上和你就不一样了。你是上当受骗,他是阴谋家、野心家,迟早要粉身碎
骨的。你反戈一击,我给你一个机会,立刻把成立秘密办公室的来龙去脉写个详
细材料给我。另外,今天的谈话不许外传。”

周森林诚恐诚惶地点头。

“去吧。”

陈虎、焦小玉愁眉不展地坐在周森林办公室研究对策。

陈虎挠着刀疤,“周局,卷宗交不交?”

焦小玉不假思索地说:“不能交。交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周森林把手放在准备上交的卷宗上说:“不交不行,不交,焦书记会立刻撤
我的职,他是一把手,有权力阅卷,这是体制的问题,纪委和公检法在同级党委
领导下工作。这样下去,我们怎么对同级党委进行监督?更别提办上级的案子了。
我不在乎乌纱帽,但方书记被迫住院,实际上是夺了他的权。我再一被撤职,我
们就溃不成军,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你们听见吗,贪官污吏正偷偷笑呢。”

周森林没有把焦鹏远对他的那番严厉的谈话告诉陈虎和焦小玉。他怕乱了阵
脚,也怕使与焦鹏远的关系更加紧张,毕竟焦鹏远还是市委书记,况且谁胜谁负
尚在模糊之中。涉及到上层的斗争,他根本吃不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唉,反
贪,反贪,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方浩住院的第三天傍晚,沈石在焦鹏远以回市委整理旧文件交待工作的名义
下办了取保候审。

在看守所办公室里,负责人拿出三张表格,“沈石,已经批准你取保候审,
签个字,你可以走了。”

沈石根刷地签完字。终于雨过天晴,他找回了市委书记秘书的感觉。

高尔夫球场上焦东方挥杆,球高高飞起。父亲强迫方浩住院、收回权力这一
举措,使焦东方对父亲刮目相看。“杯酒释兵权”,姜还是老的辣。

沈石在旁边看,仍提不起精神,出是出来了,但“取保候审”意味着他仍然
要接受审讯,甚至是审判,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焦东方往前走,沈石跟着走。

“打起精神来,找饭店里什么女人没有,你偏偏到大马路上找‘鸡’,废物。”

“我”

“你什么也不要说了,要想保住你的脑袋,你就干一件事,推翻全部的供词,
告反贪局对你逼供。我老爸力挽狂澜,使你脱离苦海,是超生了你,你得对得起
他老人家!”

焦东方冷冷看了沈石一眼,挥抨击球。

方浩住院,沈石出狱,周森林挨批,焦书记收回所有权力……

市委这新一轮的权力斗争不仅引起了中上层干部的极大关注,甚至搅得他们
睡不着觉。赌注只能押在胜利者一方,前一段已经在心里背离了焦鹏远以避免一
同沉没的人庆幸自己没有公开说出内心深处的想法;那些已经在行动上疏远了焦
鹏远。千钟的干部,懊悔自己过于轻率,处心积虑地往回找补。市委市政府的私
下议论随风向的改变而改变,“方浩想扳倒焦书记,简直是不自量力;焦书记是
谁,是谁想扳倒就能扳倒的吗!”

“焦书记是载入史册的人物,你动他,牵一发而动全身,谁负得了这么严重
的政治责任?”

“别看中央有人支持方浩,没用!焦书记在中央的力量大着哩!人家有人家
的权力来源和政治资源,树大根深枝繁叶茂。”

“我看林市长这回是站不住了。焦书记不倒,他得走,因为他态度暧昧;焦
书记倒了,他也得走,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蚱,他说得清吗?”

“方浩这回是走了着险棋,我看他能平安着陆退休回家就算是万幸了。搞不
好就是反党小集团,成立秘密办公室搞焦书记的材料,简直是目无党纪国法!”

“反腐败?说的好听,谁没有点毛病?”

这些议论,通过各种途径传到了焦鹏远的耳朵里。他的脸上重又放射出光彩。
虽然眼下是拨云见日,但他不敢掉以轻心,危机并没有真正排除,方浩的背后有
一股强大的力量绝不可忽视。

对,召周森林,问问他揭发材料写得怎么样了,不,再等一等,还是先从小
玉入手吧,先除内忧,再安外患。

焦鹏远把焦小玉叫到了他的书房。

焦小玉忐忑不安地坐在叔叔的沙发上,听叔叔的训斥。

“周森林要查办,他阳奉阴违,对首长秘密侦查,严重违反了党的组织纪律。
到现在他还阳奉阴违,我让他把材料送过来,他零零碎碎地拿来一些没用的东西
搪塞。小玉,你也跟他们跑了一段弯路,现在该清醒了。我一直拿你当亲闺女看,
以后也还是这样。你说实话,周森林、陈虎,把材料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真不知道呀,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信任我,不让我接触重要的
卷宗。”

焦鹏远怀疑地盯着侄女,“你是不是也对我搞阳奉阴违?小玉,政治斗争是
非常残酷的,你年轻,没有政治斗争经验,容易上当受骗。就拿周森林说,是我
一手提拔上来的,反过来整我。我让他写检查,他说好,不上班了,说是在家闭
门思过。其实是逃避我!好,先不说了,过去我怎么疼你,以后还怎么疼你,陪
我吃点夜宵去。”

黄昏,陈虎把车停在路边,与焦小玉进入他们曾倾心而谈的街心公园。

他始终保持警觉,发现没有人跟踪。

焦小玉苦恼地说:“要是能见方书记一面就好了,听听他的指示。”

“我试过,根本不行,任何人不许看望,电话也拆了,简直是监视居住。”

“我叔叔说周森林在家闭门思过,能找他谈谈也行啊。”

“联系不上。周局也不找我们联系,不知他怎么想的。”

“我们怎么办?还查下去吗?就剩下我们两个虾兵虾将。”

“你还记得方书记引用一位领导的一句话吗?反腐败,预备好一百口棺材,
九十九口棺材留给贪官污吏,最后一口留给我们自己。这最后一口棺材的盖子有
人已经替我们打开了,等着我们躺进去呢。就是非躺过去不可,我也拉几个贪官
污吏陪葬。”

焦小玉猛地说:“崔燕出国演出回来了,我们找她谈不谈?”

“当然谈,但除了你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周局。”

“她今天晚上在国际剧场参加警惕艾滋病的宣传义演。”

国际剧场舞台上悬挂着醒目的横幅:警惕世纪末杀手——艾滋病!

陈虎和焦小玉出示了证件进入剧场后,在后排坐下。

舞台上,衣着华丽的女模特风姿绰约地走来走去,他们用自己躯体的流畅的
线条和飘逸的服装告诫人们去热爱生命,警惕艾滋病在中国的蔓延。

著名模特崔燕停停玉立,仪态万方,严然是群花争妍的皇后。

陈虎饶有兴趣地欣赏。

焦小玉见他出神的样子,挖苦地一笑说:“陈虎同志,你不俪了吧?”

“等崔燕演完了,我们去后台找她。现在打扰她,不是影响义演吗?”

焦小玉不由分说拉起陈虎,从侧面通道进入后台。

后台上,舞台监督指挥忙忙碌碌的模特们更衣。

这时崔燕回到后台,焦小玉迎上去,陈虎怕遇到熟人,躲到边幕的后面。

“你是崔燕吗?”

“我是呀。”

焦小玉拿出自己的证件请崔燕过目。

“我是反贪局的焦小玉,可以和你谈谈吗?”

“我又不是你们的工作对象,在这个地方谈也不合适呀!”

“你演出完了吗?如果完了,我们换个地方,有些事情需要你尽一个公民的
义务。”

“下面的节目是歌舞,没我的事了,咱们走吧,去咖啡厅谈好不好?”

“就去咖啡厅,谢谢。”

国际剧场的咖啡厅空无一人,他们找了一个角落的座位。由于对方是女人,
所以由焦小玉主谈。

“崔燕小姐,你认识何启章副市长吗?”

崔燕略一犹豫。

“认识。”

“能说一下你们怎么认识的吗?”

“有一次我们演出完,他上台来和演员们握手,那次就认识了。”

“认识有多少时间了?”

“两年了吧。”

“你们来往多吗?”

“不多也不少,但他很照顾我,我也很感谢他。”

“今年五月三号凌晨四点多钟,何启章去过你家吗?”

崔燕得住了。半天才说:“他来过,天刚亮就走了。过了两天,我听说他自
杀。但我跟他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崔燕沉默,低下了头。

“崔燕小姐,我们不认为你和何副市长的死有什么关系,但你是他在五月三
号夜里见过的最后一个人,请你协助我们的工作,把他在你家谈了些什么,做了
些什么,如实地告诉我们。这对查清楚何启章副市长的死因有很大的帮助。”

崔燕抬起头来。

‘担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保密。因为这不仅关系到我的名誉,而且关系到我的人身安全。”

陈虎点点头说:“好的,我们答应为你保密,并负责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谢谢,那我就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崔燕听到两长一短熟悉的电铃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厅开电灯,开门。

神情疲惫的何启章进来。

“一听两长一短的铃声,就知道是你。”

何启章猛地抱住崔燕亲吻,披在她身上的睡衣滑落,露出了修长的大腿。

“燕燕,到你这里,我才恢复人的生活。”

“怎么,你气色不好,和谁生气了。”

何启章自嘲地一笑,“我有资格和准生气?”

“进卧室再说吧,看你的手,这么凉。”

崔燕的卧室里到处挂着她的表演照片。她给何启章脱下衣服,放在沙发上,
自己钻进被窝。

“我冷,你上来吗?”

“先不,我坐在床边,看你睡,就是我人生的最大享受。”

“那我给你捂捂手吧。”

崔燕拉过何启章的手,用被子盖住。

何启章的手在被子里抚摸崔燕光滑的大腿,崔燕的眼睛浮起一层迷离。

何启章深深地吻她的唇。

“燕燕,我接触过不少女人,但真爱的只有你一个。”

“听上去,像古典浪漫剧里的台词。”

“这是真的,看你一眼,我就心跳半天。在你面前我才知道,原来男人在美
丽面前也会胆怯。”

“那你是色大胆小,嘻嘻。”

“燕燕,如果有一天我倒台了,不当副市长了,你还爱我吗?”

“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你是我惟一能说说心里话的人,我来找你,就是对你诉说心里的苦闷。”

“那你脱了衣服,钻被窝里说吧,挨着暖和。”

“先不呢,我怕一挨着你那凝脂般的肌肤,会失去说话的勇气。”

“你还真背上台词啦!挺逗,说吧,我特爱听。”

何启章出口长气。

“我刚从地平线饭店出来,和焦东方吵翻了,堵了一肚子的气。这些事,你
爱听吗?”

“爱听,当官的都挺神秘,故事好听。”

“焦东方和他爸爸,一直拿我当枪使,我从来没说过半个不字。去年圣诞节,
焦东方要为他的朋友从市政府拆借五千万,连同我拿出去投资的五千万,一共一
个亿,是焦书记批了条子的,现在那一个亿被套牢,那头出了事。这父子俩不认
账,让我顶雷,我也答应了,如果上级调查,我承认是我擅自做主投出去一个亿。
但焦东方还不知足,逼着我把批条交出去。你想我再傻,也不能交出批条呀,一
旦交出去,他们父子说我什么,我都得认着,手里连说话的一点本钱都没有了。
我不交,焦东方竟然骂我活腻味啦!还说要撤我的职,他有什么资格撤我的职,
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崔燕在被窝里伸了手,摸着何启章的脸说:“我看也不能交,交出批条,你
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啦!”

这时,西服口袋里的BP机响起了呼叫声。何启章站起来从西服口袋里掏出BP
机看。

“是焦东方打来的,让我给他回电话。”

“那你就给他回一个,怎么说他也是市委书记的儿子,不要闹到不可收拾。”

崔燕的电话是子母机,有两个听筒。

何启章拿起子机拨号,崔燕拿起母机监听。

“我不说话,听听,好给你参谋参谋。”

何启章拨通电话。

“东方,你呼我,有什么事?”

“何叔,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胡说八道。我跟我爸说了,他让我立即向你
道歉。打了几个电话找不到你,所以才呼你。何叔,你就原谅我吧。”

何启章脸上浮起了微笑。

“算啦,我说话也有不恰当的地方。过去就算啦!我还是那句话,一切由我
出面承担责任,请你转告焦书记,请他放心。”

“我平说过,我爸没看错人,何叔,我们明天上午好好谈谈好吗?也不能让
你一个人承担责任,该我承担的,我一定承担。”

“好吧,明天我去饭店找你。”

“老关在饭店里没意思,我们上远的地方玩玩,散散心。去野山坡好吧?”

“亏你想得起来,这个主意好,我对那里还真有感情呢!”

“那就说定了,我们在野山坡小树林里见,十一点左右吧,各去各的,不见
不散。”

“好,不见不散。”

“别生气了,何叔,好好睡一会儿,明天见。”

“明天见。”

何启章关闭电话,崔燕也放下电话。

“焦东方向你认错了,这回你该消气了吧。”

“是呀,他总算也认一回错。”

“钻被窝来吧,天下平安,我们也睡一会儿。”

何启章脱下衣服,钻进被窝,一把搂着崔燕。香喷喷的肌肤令他疯狂。

崔燕发出快乐的呻吟:“你弄疼我了。”

他们偎依着喘着粗气。

“启章,我快要结婚了,你不反对吧?”

“我反对又有什么用,家里的黄脸婆身体还挺硬实,他是不会跟我离婚的。”

“谢谢你的宽宏大量。”

崔燕说着,深情地吻何启章。

何启章突然想起什么。

“哎哟,我差点把找你的正事忘了,焦东方是个当面好话说尽、背后坏事做
绝的人,我不能不防着他点。这有一张焦书记的批条,放在哪儿也不安全,就由
你要善保看吧,千万别丢了。如果我有一天出了什么事,咱们见不到面了,那时
候你再把它拿出来,给我鸣冤。”

说完,何启章取过上衣,从口袋里取出批条交给崔燕。

咖啡厅里响起了崔燕的哽咽声。

“谁想到,这竟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听说他死了的消息,我曾经想把条拿
出来,一来不知道交给谁;二来又怕焦东方报复。焦书记也没倒,天天在电视里
露面。我拿出批条,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说良心话,我对何副市长的死,心
里~直前咕,但他对不幸似乎有所预感。”

“也就是说,批条还是在你手里?”

“在我家呢。”

“我们现在能和你一起回家去取吗?”

“当然行。但请你们千万保密呀,昨天焦书记还在电视新闻里露面了呢!要
是让他知道了,我这小命还不是就交待啦!”

“你放心,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还有,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请不要把我和何副市长的关系说出去,最好
不要提我名字。我不想失去现在的未婚夫,他是个博士,书呆子气特重,认死理。”

“我们会给你保密的。那我们现在走吧。”

崔燕上了切诺基,陈虎驾车向翠华西里小区疾驶。

这是陈虎第一次走进何可待的办公室,它虽然不及焦东方的办公室那样宽大、
豪华,但也称得上有现代气派。陈虎尽管早就知道这是司空见惯的官场一景——
老子官居高位,差不多都是一子经商,另一子做官,既抓钱又抓权,以权生钱,
以钱养权,革命生产两不误。如果还有富余下来的子女,就打发去美国,与世界
接轨,来个东西合壁。但他还是感到压抑,觉得这与平头百姓根本不是站在同一
起跑线上的公平竞争。

焦小玉与陈虎一同进来。何可待从老板台后面的座椅上站起来迎上去。

“稀客,稀客,二位检察官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陈虎略带讥讽地一笑说:“我们今天是专门来感谢你的,不欢迎吗?”

“当然欢迎,请坐。但我们素无往来,我有什么值得陈处长亲自登门致谢的
呢?”

陈虎注意到老板台的五枚飞镖和对面墙上的镖靶。镖靶上焦东方的照片被扎
了许多口子。但陈虎仍然认出这是焦东方的照片。

“你这么痛恨焦东方吗?他是你的朋友呀!”

何可待掷出一枝飞镖,掠过陈虎的肩膀,射中照片。

“怎么样,我的技术不错吧?”

焦小玉急了。“可待,你差点打着陈处!你怎么能这样?”

何可待走到镖靶前,从照片上取下飞镖。

“不会的,我向来是说打谁,就打谁,绝不会误伤他人。”

陈虎坐在老板台对面的转椅上。

“你为什么恨焦东方?”

何可待回到老板椅上坐好。

“陈处长,我不会回答你任何一个问题,除非你请你的助手、我的朋友,这
位漂亮的小姐回避。”

“你的理由是什么?”

“很简单,小玉是焦书记的亲侄女,焦东方的堂妹。要谈焦东方,小玉当然
应该回避。大义灭亲,胳膊肘向外拐的,我还未见过一个。而且我听说,焦书记
杀了一个回马枪,把你们打个落花流水。尽管我对小至一向是很尊重的,但你想
谈的话题,她不宜在场。而且我希望你也不要把我们谈话的内容告诉她,这也是
为她好,免得她控制不住感情犯错误。”

焦小玉怕陈虎为难,不好启齿,走过来。

“可待,我答应你的条件,我愿意回避。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陈处。”

何可待歉意地笑。

“小玉,你不生我的气吗?”

“当然不,我认为你的要求是合理的。陈处,你们谈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
办。”

焦小玉转身离开了房间。

女秘书给陈虎端过一杯茶,然后离开。

“陈处长,请用茶,君子之交谈如水嘛。请先说说您为什么感谢我,我很愿
意接受别人的感谢,只要这种感谢不是圈套。”

“感谢你寄给我的照片,那些关于焦东方活动的照片。照片在侦破中起到了
一点作用。当然,没有你的照片我们也一样破案。”

何可待故作惊讶地说:“什么照片?我从来没有给你寄过照片。”

陈虎拿出照片放在老板台上。

“你没必要否认。公安局从你寄来的照片上提取了你的指纹。不管你出于什
么动机,照片在我手里还是起了作用的,所以我才会感谢你。”

何可待掩饰地笑笑。

“也许寄过吧,我忘了。”

“其实你不必匿名投寄,举报是公民的权利与义务。”

何可待冷笑。

“我才不会那么傻。一是你们不会相信我,二是我对你们也抱有怀疑,官官
相护,这个道理我还懂。你是不是真的能扳倒焦东方?我到现在也不能确信。不
客气地说,我也怀疑你的能量,不是怀疑你的能力,是怀疑你的能量。焦东方树
大根深,扳得动他吗?所以,我不能不采取匿名方式来自我保护。除了这些,有
一个纯属个人的理由,我喜欢玩捉迷藏,从小就喜欢。你今天能猜到谜底,我很
高兴。可惜,像你这种高智商的人不多。”

树大根深吗?陈虎心里暗想,根烂掉后,再茂盛的枝叶也会枯萎。春秋时吴
国贪财卖国的大夫伯级,秦二世时指鹿为马的丞相赵高,东汉桓帝时祸害国政的
小黄门张让,东汉晚期权倾朝野的乱世好雄董卓,北魏擅权乱政的重臣元叉,魏
晋南北朝时期北周贪婪暴虐的晋公守文护,隋炀帝时富比皇帝的尚书令扬素,唐
朝显庆年间结党肥私的中书令李义府,唐玄宗时期贿赂公行的国公杨国忠,宋徽
宗时期提倡‘丰亨豫大’之说的宰相蔡京,北宋末年大搞花石纲肥私的节度使朱
勋,南来极尽享乐的三朝宰相贾似道,辽金势倾朝野的丞相萧裕,元朝茶毒生灵
的尚书平章政事阿合马;明朝英宗时期贪欲成性的大太监王振,明朝武宗时期横
聚暴敛的太监刘谨,明朝嘉靖中期招财纳贿的严嵩、严世着父子,明磊宗时期操
纵国计民生的大太监魏忠贤;清初圈上占地的鳌拜,乾隆年间作威作福的户部尚
书和冲……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树大根深,哪一个不是权倾朝野,但都逃脱不了一
个结果,那就是他们在还活着时受到了审判,并被处以极刑。中国老百姓历来就
有仇恨贪官污吏,崇尚清官廉政的文化传统,这一点仍然是我们今天反腐败来自
民间的力量,尽管这种传统力量往往很苍白。

想到这里,陈虎微笑着说:“何先生,历史上那些树大根深而最终变成粪土
的人,我们见得还少吗?你是不是还有些话要告诉我呢?”

“陈处长,如果你我不是现在这样的关系,我倒很希望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焦东方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但当他知道我着手调查我爸爸的死因时,竟然
在我们去骑王俱乐部骑马时,买通了骑师,在我的马楼上做了手脚,险些要了我
的命。他的目的就是除掉我,因为我们的利益已经不一致了。以利益为基础的朋
友,在利益出现分歧时,差不多都这样;但想杀死对方的并不多,焦东方就是其
中一个。我怀疑焦东方与我爸爸的死有直接关系,但我拿不出证据,我知道,你
在帮我寻找这些证据。现在你我的利益,在这方面倒是一致的,所以我才把雇用
的私人侦探拍下来的照片送给你。陈处长,你知道焦东方运出市委、装入集装箱
的木箱子里的是什么东西吗?”

“我们已经知道一些。”

“我虽然没看见,但我知道,木箱是市委和市政府保存的国际友人赠送的礼
品。很早焦东方就想把这些珍贵的礼品偷出去,让我跟我爸爸说。当时由我爸爸
对这些礼品总负责。但我爸爸没同意。没想到,焦东方现在自己干了。当然,这
只是我的推测,没有证据。”

“我们会找到证据的。”

陈虎边在笔记本上记录边回答,何可待拿出一瓶XO.

“喝点吧。”

“谢谢,我喝茶。”

何可待给自己倒了一杯,饮了一口。

“我还可以提供一种推测,导致宋慧慧自杀的那盘录像带,肯定是焦东方偷
偷录制和偷偷寄出的,因为我听焦东方跟我说过,地平线饭店在兴建时根据他对
日方提出的要求,在一些房间安装了秘密录像和照相的设备,并有一个总控制室。
但他没让我进去看过,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在哪个房间。”

这个情况引起了陈虎的注意,他在记录下来的这段话上画了一个大的问号。

何可待又喝了一口酒,拿着酒杯。

“陈处长,焦东方有一个功夫特律的女保镖叫朱妮,我用一种特别的方式问
过她,是她供出焦东方害我的阴谋,她知道焦东方的事情不比杨可少。”

陈虎的手摸着刀疤。

“朱妮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香港我一个朋友家里,我出钱养着她。”

“你认识一个叫张芝兰的女人吗?”

“认识,他是被处决的易新的妻子。”

“你给你爸爸开追悼会的那天,张芝兰在灵堂里和你说了些什么?”

“她是来找我要钱,她说我爸爸生前欠她十五万块钱,这不是天下奇谈吧,
我爸爸怎么可能欠她的钱?我当场拒绝了她的无理要求。”

“张芝兰在你拒绝之后,说了些什么?”

“她威胁我,说我要不替父还债,她就要拿出一封信公布于众。”

“什么信?”

“她没说,我也没问。我才不怕她什么信呢!后来她也没找过我,显然是破
鼓万人捶,她趁火打劫罢了!”

陈虎在这几行的记录上又圆了一个大问号。

“何可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何可待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来日方长,下回我主动去找你,可以吗?”

陈虎台上本子,站起来。

“谢谢你,再见。”

陈虎离开何可待的办公室,驱车来到公用电话亭。下车后走到亭前,用公用
电线焦小玉的BP机。
收费老头生硬地说:“四角。”

陈虎掏了四个一角的硬币交给老头,这时电话响起了铃声,他拿起电话。

“喂,是小玉吗?你在什么地方,我立刻去找你,我们去张芝兰家。”

汽车停在新华书店门口,焦小玉上了车的第一句话就是,“有收获吗?”

“有,还不小呢!何可待说张芝兰以有一封信为要挟,让何可待替父还债十
五万元,显然,张芝兰并没有和我们说实话,我们去张芝兰家,把这件事搞清楚。”

“她能在家吗?”

“现在是中午的时候,她应该在家。只是,我们又吃不了饭啦!”

“早给你想到啦!工作狂。你停下车,我开。”

陈虎把车停在路边,两个人下车后交换了位置。

她从手提塑料袋拿出两个褐色的纸盒和一听可乐。

“你吃了吧,一个巨无霸,两个麦香鱼,麦香鱼是我特意朝服务员要了一个
巨无霸的纸盒装的,还有可乐。”

陈虎打开巨无霸的盒子盖,拿起来咬了一口。

“是好吃,其实也就是面包夹馅,你吃了没有?”

“刚想起来问我呀!吃你的吧,我在店里吃的。”

“那我就如狼似虎,大吃大喝啦!”

“你本来就是一条虎。”

陈虎刚吃完美国快餐,车子已经停在张芝兰住的楼门口。

“谢谢你的巨无霸,还有可乐。”

“你就不谢人,只谢东西?”

“谢谢我的小玉。”

“这还差不多。”

张芝兰对陈虎和焦小玉的突然出现吃了一惊。

“你们还找我干什么?”

陈虎站在门口,通视着对方的眼睛说:“你不是让何可待子还父债,要那十
五万块钱吗?我们来,就是了结你与何家的这~段恩怨。”

张芝兰只好请他们进去。

在沙发上坐下后,陈虎单刀直入说:“张芝兰,上次我们找你,你态度不老
实,编造出一个什么你丈夫的朋友托何启章把钱给你的谎话。今天你要是不说实
话,那我们就换个方式,请你到反贪局去谈。”

张芝兰的脸色骤然灰白,低头不语。

“你上次参加何启章的追悼会,跟何可待讲了些什么?”

“我…我去找他要钱,是让他替他爸爸还钱。”

“什么钱?”

“何启章欠我的钱。”

“何启章跟你借过钱吗?”

“没有……没有……”

“既然他没跟你借过钱,你为什么让何可待子还父债?”

张芝兰神态慌乱,语无伦次。

“没借……借是没借过……但他欠我的……”

“何可待给你钱了吗?”

“没有。”

“你遭到何可待拒绝后,你又说些什么严

张芝兰的头低得更低了。

焦小玉冷笑说:“张芝兰,你要老老实实回答。于是你就要挟何可待,提到
一封信,对吗?”

张芝兰突然放声大哭,“易新!易新!你死得冤呀!

陈虎和焦小玉敏捷地交换一个眼色,焦小玉把坐在地毯上哭天抢地喊着的张
芝兰扶到沙发上坐好。

“让我们母子以后怎么活呀…你们保护官大的,欺侮官小的,他何启章,副
市长,就是欠我们的,他欠我的是一条命的钱呀!易新要不是用命给他扛着,他
何启章能当上副市长?他早进了大狱啦…好,钱也要不回来,瞒也瞒不下去,我
就全告诉你们…伤处长,你是参加了案件侦查的,不是差三百五十万吗?那三百
五十万根本没在易新手里,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我把那封信找出来,你们自己
看吧。”

张芝兰流着泪,从里屋抱出一个装针头线脑的糖果盒,她当着陈虎的面,把
杂物倒出来,取下底层的一块硬板,露出一张横格纸。

张芝兰小心地取出信纸,交给陈虎。

“这是易新死前托人从监狱偷偷带出的一封信,你们看吧。”

陈虎展开信纸看。

芝兰吾妻如面:我案情太重,肯定是要被处决的,连累了你和孩子,这是我
死前惟一不安的事。我是罪有应得,但你和孩子无辜,以后你们好自为之吧!为
了你和孩子今后的生活,我隐瞒了何启章局长接受了我三百五十万赃款这一事实,
他把这三百五十万作为投资转给了一位在我市挂名政府投资顾问的香港人何先生,
干什么用了,我不知道。作为隐瞒这一事实的交易条件,何局长答应在我死后照
顾你们的生活,并给你三十五万元。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不如留给你们一条后路,
就应承下来。但你要切记,不要拿此信作为凭证去找何市长要钱,那样只会对你
不利。我相信何局长是讲信用的人,给你露个底,是让你心里有数。芝兰爱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生前我对不起你的地方太多,请你原谅吧。我死后,你要
尽快改嫁,但不要对新夫提这件事。三十五万就作为你的私房钱,以后供孩子上
大表结婚用。切记,此信看后烧毁。别了,爱妻。

吻你,替我向孩子祝福。

易新于临刑前夕

陈虎把信放进他的公文包,啼嘘地说:“张芝兰,你能出示这封信,态度还
是好的。根据你丈夫生前这封信,何启章给你的二十万属于赃款,应在追缴之列。
请你不要再动用那笔钱,怎么追缴,我会通知你的,不打扰了,再见。”

回到汽车里,焦小玉坐在驾驶座上。陈虎坐在她的旁边。

焦小玉从心底深处冒出一股凉气,“真没想到,死刑犯在死之前又做了一笔
交易。陈虎,你对三百五十万元的判断是正确的。张芝兰说的对,如果易新当初
如实交待,何启章也就当不了副市长,也就没有现在一个亿的损失。”

陈虎狠狠吸一口烟。

“何启章是用人头换乌纱,尽管易新是死有余辜。”

“不过看了易新的信,我挺难受的,倒不是同情他,张芝兰母子怪可怜的。
陈处,咱们把二十万要回来,她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呢?”

陈虎看看焦小玉。

“你还是个感伤主义者呢,建筑在赃款上的幸福生活本来就是靠不住的,赔
偿时,倾家荡产的并不少见。追不追缴,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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